捨會計金飯碗
黃偉倫

希望成為一代人的「靈感」

採訪/錢欽青、袁世珮 撰稿/袁世珮 攝影/陳立凱

看板上說明這是「循流劇場」的靜態展,但穿過廣場上一堆堆蚵殼走進來,幾張桌上堆著的明明是垃圾、那一疊疊舊木箱又是什麼?

跟著策展人黃偉倫「闖關」,原來其中自有深意。而他在基隆廢漁網做成的紅色吊網裡安然自得,成就感一如一周前人山人海的書展「草率季」。

38歲的黃偉倫,「草字頭」工作室與「空場」藝術聚落負責人,從小性向測驗就是金融居首、藝術次之,捨嚴謹的數字專業,走上天馬行空的策展,源於喜歡創造、喜歡競賽、喜歡新知,「我希望在這個時點,我們啟發下一代,下一代再啟發下一代,他們就會愈來愈有突破框架的能力。」

黃偉倫(左)與荷蘭事務所 Studio Makkink & Bey 的 創辦人 Jurgen Bey。圖/草字頭提供
2019 年文化博覽會文化大學堂的混水釣蝦。圖/草字頭提供
民眾參與「循流劇場」活動。圖/草字頭提供

會計系學生電腦裡的「我的最愛」

黃偉倫父母都是會計背景,於是他大學選了政大會計系,但同時,他從小最喜歡擔任的職務是可以做壁報的學藝股長。這也預示了這位創意人的未來。

轉折點之一是他在高三迷上蘋果電腦。黃偉倫總是在網路上搜尋資訊,與國內外論壇的果迷討論,接觸第一手資訊,「看久以後,累積了超多這種科技、藝術和設計的『我的最愛』。」

轉折點之二是大三。黃偉倫覺得會計讀得「差不多了」,「會計是用數字去管理、判斷,比較沒有創造的餘地,而我一直都很喜歡創造東西。」於是他跑去企管系旁聽可以創造、企畫的行銷,再到美國念MBA。

「我喜歡在每個時間點檢查自己的能力。」黃偉倫大學就去參加地方改造這類競賽,讀MBA時也參加策略競賽,「每當我好像學得差不多、有抓到一點訣竅時,就會開始想還想學什麼。」他在讀MBA時申請去日本早稻田當交換學生,也到電影學院修課,到派拉蒙、CAA打工,從電影製作中學到管理、預算、行銷、拉贊助等等。

這些學習都成為後來的資本。「我好像對不停探尋和追求特別有興趣。」黃偉倫說:「所以我一直收集這些東西、一直自學,建立起自己對設計、藝術、美學的系統。」這套從高中、大學建立的「我的最愛」清單,就是事業的起點。

黃偉倫求學時熱愛追求新知,成為策展事業起點。圖/陳立凱 攝影
黃偉倫求學時熱愛追求新知,成為策展事業起點。圖/陳立凱 攝影
黃偉倫求學時熱愛追求新知,成為策展事業起點。圖/陳立凱 攝影

黃偉倫學成回台後才認真思考喜歡什麼工作,「我就想,應該把我每天瀏覽的那些很棒的資訊分享給大家。」

所以最早的「草字頭」,其實是一個資訊分享部落格,黃偉倫翻譯文章放到網站上,再夾雜販售一些藝術品或工業設計師家具。「我覺得如果文章很精彩,人家就會看;人家看,就會知道有這些商品可以買,然後他們就會買。就這麼單純的蠢想法。」不到一年,他就知道失敗了。

轉型之路啟動。他思考,最初想分享資訊,就是想提供「給別人靈感、啟發他人」的價值,那該如何呈現自己喜歡的作品呢?於是第一檔就在陽明山上的「少少原始感覺研究室」辦芬蘭藝術家Kustaa Saksi掛毯展,一場山上的展覽竟然成功了。

「有點像是改變人生。」黃偉倫發現自己似乎擅長以展覽、活動、工作坊去影響眾人。「草字頭」策展路線確立。

「空場」在其中扮演一個角色,原本是數位藝術家合租廢棄廠房,2/3當工作室、1/3辦非營利活動,黃偉倫最初是因經營策略與財務專長受邀擔任監察人,後來成為負責人,他在與藝術家合作的過程中,也「練習」自己的策展能力。

黃偉倫與藝術家合作,過程中累積不少策展能力。圖/陳立凱 攝影
黃偉倫與藝術家合作,過程中累積不少策展能力。圖/陳立凱 攝影

MBA小子闖入藝術策展圈的艱辛

最初除了自辦活動外,「草字頭」名氣不夠,更別說黃偉倫連標案都不會寫,怎麼接案?

一個回台後才決定要走這一行的人,沒有人脈、背景,但黃偉倫發現這反而變成優點,「就像一開始的掛毯展覽,我可以聚焦在要怎麼幫藝術家有最強的呈現,而不是去想有沒有認識藏家、觀眾、要怎麼宣傳。就讓作品說話。」沒想到竟然成功了。

「我就是慢慢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然後在這條路上,就出現了愈來愈多人認同我做這件事情、變成好朋友。」黃偉倫和「草字頭」就這樣走出自己的路。

轉型第一檔的成功,是在陽明山上的Kustaa Saksi掛毯展。圖/草字頭提供

從草率季到威尼斯雙年展

學會計、念MBA,所學與所為看似南轅北轍,但黃偉倫認為,MBA教的策略讓他能了解自己的資源有限,在這個時間點要投注在什麼東西上,這使得他辦展覽方式與別人不一樣,不以一次活動為結束點,而是帶狀思考與應用資源。

今年第4年的藝術書展「草率季」是黃偉倫代表作,2016年底在即將被房東收回的空場展覽空間登場。他說:「定調『草率季』時,我覺得應該以每個人的個人風格、個人靈魂當成中心點,每年聚在一起,像是歡慶每一個人的自由的靈魂。」以zinemaker、小誌創作者為主角,今年規模擴大到230組參展,3天展期人潮洶湧。

正在舊空總文創基地舉行的「循流劇場」,則是黃偉倫與偶像、德國團隊Raumlabor合作,以闖關遊戲方式,帶入兩方團隊在基隆、桃園、雲林田調結果,讓參與者在互動中思考「為什麼台灣沒有石油,塑膠產業卻這麼發達?」的大哉問。

今年文博會的「混水釣蝦」、台東館,也是草字頭作品。黃偉倫更將在踏入這一行7年後,於明年與自然洋行的建築師曾志偉一起前進威尼斯雙年展的建築展區。

2019 年文化博覽會文化大學堂的混水釣蝦。圖/草字頭提供
轉型第一檔的成功,是在陽明山上的Kustaa Saksi掛毯展。圖/草字頭提供
「草率季」進入第四屆,3天展期人山人海。圖/陳立凱 攝影
北投的空場。圖/草字頭提供
民眾參與「循流劇場」活動。圖/草字頭提供

家人是一切努力的核心

「爸爸在我國中時過世,因此影響到我的個性,我很重視家人跟朋友。」所以黃偉倫照著媽媽的意思讀書,但回來後沒有依原訂人生軌道當會計師或進金融業,生命中兩個女人都擔心:媽媽老是擔心他的展覽票房、老婆也覺得以他的學歷可以找到不錯的工作。

「我說,不用擔心,我應該可以找到想要做的事情。」事實證明,黃偉倫雖然此刻笑著說放棄金融、會計業,收入真的差很多,「但我覺得我做對選擇,因為我現在滿開心的。」

如草創之初,期許能帶來「靈感」價值,黃偉倫正啟發著6歲的兒子。小男生彷彿是老爸的最佳拍檔,跟著田野調查,布展、場管,自己蓋小小木屋,還會大人樣地籌辦爸爸朋友的生日趴,畫圖、畫指標、場控;在空場,拿了東西弄出個兩、三米的大裝置,嚷著「我的作品,不准動」。

對科技與藝術的好奇與創造,為當年的高中生開展了如今的路,「我是一個好奇的人,很喜歡學很多東西。愈是我不知道的領域,我愈想去研究跟冒險。」黃偉倫再強調一次:「雖然很累,但我很開心。」

黃偉倫希望能成為啟發下一代的靈感。圖/草字頭提供
黃偉倫的兒子(左)也參與不少爸爸辦的活動。圖/草字頭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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