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袁世珮、陳昭妤 撰文/袁世珮 攝影/陳立凱
一甲子之前,在彰化埤頭鄉,一個12歲的放牛小孩望著黃昏的天空,想著:「一天又過去了。」這孩子計算著,就算能活百歲好了,也只有3萬6千多天,「一下子一天就沒了,太少了、太恐怖了」。
李深浦,從小就在探索存在主義的孩子,從西遊記裡看出道學、從道學去印證中醫、從犁田兼看診的囝仔仙變成名醫,至今還能翻滾滑雪、秀一手自豪的平衡禪,本身就是醫術的活招牌。
「中醫的基礎就是道學,陰陽五行在體內變化。」一直是不一樣的中醫師,李深浦現在有兩個大願:「你聽我的佛學去做,可以得到健康;我做的藥救全世界。」
一個想太多的小孩
過完年就要慶祝80大壽的李深浦,從小就很特別,別人看西遊記是孫悟空大顯神威,他看出其中有道學、在講「人體的小宇宙」,他也是從12歲就開始靜坐至今,從靜坐中再悟得人體內裡的運作。
農村孩子,讀不起高中,李深浦也志不在此,「我的興趣就是靜坐、中醫,也曾想去出家當和尚。我就一直在追求自己的身體。」他轉而去上中醫研習班,腳踏車騎24公里到員林,雖然辛苦,但能系統化地學習中醫,是一個重要的轉機。
天生的悟性,再加上從小在當中醫的祖父身旁幫忙,看了很多祖父的醫書,李深浦說:「這些書告訴我,是陰陽五行在運轉你的身體,人體是就一個小天地,所以我看西遊記,就看出寫的是人體的小宇宙。」
到17歲,李深浦學針灸,從自己針起,體會一針下去,「喉嚨有甘泉湧出」的效果,後來在鄉村免費替人針灸、推拿,「我只是想幫助村民,我17到19歲在我們那個地方算是一個很出名的囝仔醫生。」
看病不要錢,但少年還是要賺生計,就會幫人犁田。有一天,他聽到某個病人家屬對別人說:「就是那李醫生的孫子、曾來給我犁田的那個醫的病。」李深浦承認:「聽在耳朵裡,很不是滋味。」
少年中醫就此決定,要到大都市發展,不能一輩子在鄉下當赤腳仙仔。
退伍後,21歲的李深浦帶著媽媽賣一塊埔里的地所得兩萬元北上。尋尋覓覓,找到建國南路上的小房子,店面寬六呎半、深九呎,他手一伸就能摸到天花板,月租300元。李深浦就帶著弟弟,從這個迷你藥房做起。
一年多後,事業穩定,才敢交女朋友,後來的李太太曾做過西醫的護士,於是一家人一起守著藥房。
「最辛苦是剛開始沒有執照。」李深浦承認,那時政府一天到晚要抓密醫,但早年台灣又沒有正式的中醫學校,多半靠祖傳,合格中醫多半是大陸過來的,所以李太太每次看到疑似衛生局人員,都不敢說醫師在診所裡,大家提心吊膽。
兩年後,台北市政府開放藥商執照去考試,李深浦一考就拿到藥商執照;再後來又開放中醫檢定考試,他一看,機會來了,診所貼張「接受教召,休診20天」告示,閉門苦讀。
李深浦透露自己有一套獨門學習法:第一次讀就會的,打叉;要再讀一遍的,畫圈;可能要讀兩遍才會記得,打兩個圈;打三個圈,那就考試前再讀。就這樣,他在20天裡惡補完四、五個科目,這次檢定考,拿了第16名。
一甲子以來,還是有很多老病人衝著一周看診三天的李深浦上門求診,有人一看30多年,每次從巴西僑居地返鄉就一定來看診拿藥。李深浦還與美國合作,將中醫變得國際化,「希望能救更多的人。」
「醫好病人很有成就感。」李深浦說:「我有信心對中醫的理論、配合中醫的藥學、病人的感覺,能夠圓滿結合。我相信我這輩子算是有達成願望。」
一生追求道學與養生
「我至今每天在練道學的功,這個對我一輩子有很大的幫助。」李深浦認為「金剛經」就是一本人體化學的書,「能看懂化學,就真的是金剛,就不太會生病。」
看診超過60年,李深浦更深深相信,道學才是根本,也是他現在想宣揚的理念:「我願意無私地把自己得到的快樂跟健康傳給別人,買藥要花錢、修身體不用花錢,靜坐修練,就是精神在體內運作。」
李深浦認為,人應該用精神跟肉體來調整自己,「現在人最常犯的一個問題,是用思想去改變身體。那是錯的,想法不能變成身體主導,想睡覺就睡覺,不要整天在監督身體。」
「白天就努力工作,晚上就要回家,讓心回到身體裡面。你怎麼會不健康?」李深浦自己的原則,休息時間絕不接病人電話,不讓自己被干擾。
不一樣的中醫師
如今的李深浦依然和童年時一樣好奇、依然想著不一樣的事情,對人體的內在好奇、對外太空如NASA或外星人也一樣有興趣,「我現在最努力看的就是科學了,宇宙之間都是化學變化,太陽發光是、人體作用也是。」
不一樣的中醫師,不穿白袍看診,因為他相信外在形象不能代表醫師看病的智慧。80歲的人,展示著沒有皺紋的額間和頸部,自豪說:「其實我不穿衣服更帥。因為我體格還像40、50歲,我最大的成就就是我健康。」
沒有四十腰、五十肩,或者六十耳朵不好、七十眼盲的問題,看病、看書不必戴眼鏡,還會滑雪,不怕摔,這位硬朗的老中醫沒打算退休:「我的病人最怕我退休了。病人說,你玩就去玩,沒關係,但是你不要不看。我也有一點不想退休,退休會無聊。」
李深浦的確樂在生活,喜歡用毛筆寫字、抄金剛經,常常打高爾夫,18洞不靠球車靠雙腳走,喜歡滑雪,還可以空中翻滾,最近在學snowboard,而平日裡,他靜坐、做「平衡禪」,推廣平衡禪是他的下一個目標。
如果有人要祝李深浦「吃百歲」,他可能會說「你不要亂講話」,因為他要活多少歲,不一定要遵照老天的法則。「我還不想當廢物。」這樣從小就對著夕陽思考的老中醫說:「把人生的經驗、智慧傳出去,這才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