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過無數次『妳知道我是誰嗎?』,更不要說直接摸上來的。」

隨著愈來愈多女性走入職場,在各領域都可以見到女性發光發熱的身影,但職場上真的性別平權了嗎?仔細看看四周,許多女性努力在職場展現所長的同時,還得面對來自暗處的鹹豬手,以及突然蹦出的騷擾話語。

除了職場上那些曖昧不明的暗示,在1980世代,當女性想在事業上全力衝刺時,仍須承受來自親友的「關心」─「妳什麼時候要結婚?什麼時候要生小孩?」

許多人認為,女生待在家就好了,而很多時候,我們也會因此相信,「女生這樣就好了」,但女生真的可以有更多選擇,「女人迷」創辦人張瑋軒以自身經驗分享,如何突破套在我們身上的性別框架,以及在創業的路上,她曾經歷的那些事情。

我從來不覺得我是一個可愛的女生,我從來不覺得我是一個漂亮的女生。

我小時候是練田徑隊,然後又是游泳比賽的選手。我一直覺得我的腳很粗,小時候會被人家笑是象腿,然後會有人跟我說,女生的肩膀怎會這麼寬,所以我對自己很沒有自信。

去倫敦之前,我是一個不敢穿短褲或是短裙的女生,到了倫敦,因為看到各種多元的樣貌,我才理解到原來有種東西叫做自由,妳可以就是妳自己,不一定要成為什麼樣子,妳才是美麗的,妳才是可愛的,妳才是成功的。

我覺得台灣的問題在於,從小到大的環境讓我們的感知是相對單一的,無論是女性、男性、多元、多重性別認同,大家會覺得成功就是那個樣子。

外表也一樣,以前我們那個時代,無名小站正妹牆,現在這個時代,可能要是網紅,無論女性、男性都會受到很多限制,叫做「一定非這樣」不可,大家知道的觀點非常單一,然後那個標準不斷被加強、複述,最後大家相信,就只有這樣而已。

我覺得這就是女人迷的一個起點,也許我們可以改變這件事情,讓大家看到多元跟共融的可能。

我26歲創業,大家只關心我要不要結婚

我當時創業的時候是26歲,身邊的人都會問:「妳有沒有男朋友?妳什麼時候要結婚?妳有沒有想要生小孩?」

如果我的答案是:「沒有、沒有這個打算」,他們還會繼續問:「妳真的覺得妳不會嗎?如果妳這樣,妳有辦法確認能夠百分之百投入在工作中嗎?」

有多少男性創業家會被問這個題目?你有沒有要結婚?現在有沒有女朋友?這些題目,就我所知,很少會被拿去問男性創業者、經理人、或是大老闆。

我覺得它反映的一件事情是,大家還是假設女性在投身職場,無論她有多投入,大家會假設一個女性的完整的生命、一個快樂的生命、一個成功的生命,她可能需要有家庭。

而且當時跟我分手的一個人,是因為他說,他覺得,我的事業太成功。

我有一個禮拜,我真的覺得,我錯了,我不要這麼努力在工作上,我應該要讓另一半覺得很有成就感。因為我覺得,我再也找不到像他這麼了解我,這樣的一個人。No,千萬不要相信這種話。

很多人會覺得,會問妳要不要結婚、生小孩,是因為我關心妳、在乎妳、愛妳,才會這樣跟妳說。

關心、愛並不是錯的,但我們不應該用自己的遊戲規則去要求別人,而是可以更開放的說,我知道妳為什麼要做這個選擇,如果妳想要這樣,也許我可以怎樣協助妳,這個對話如果體現在每個人的生活、公司環境、教育體制,妳會感受到妳是被支持的,妳是一個自由、可以自己做決定的個體,這件事情,我希望每個女孩都有機會感受得到。

我在談生意,他們卻在打量我身體

這個社會上,真的有一群人覺得,因為我有錢、我有權,就會有人願意犧牲所有來換。

一個可能就會是,「妳也很漂亮喔,妳知道我們創投界很多...妳知道的,那個誰,是二代喔。妳可以去跟他聯絡一下。」

一開始,我還聽不懂,一開始就說,「我們在做跟內容有關的,他是有興趣的嗎?」

他說:「對妳比較有興趣啦。」那時候我愣住,我愣住。

我沒有想過,一個這樣子的會議,我會聽到這樣子的對話。而且前文全部都在談我們的事業,後文都在談我們的理想,然後突然這樣子一句...更不要說,真的是直接摸上了,語帶暗示的,「妳知道我是誰嗎?」我聽過無數次「妳知道我是誰嗎?」「妳只是要怎樣怎樣,妳就可以怎樣怎樣怎樣。」

我當時非常憤怒,我又痛苦又憤怒,然後又覺得,不行,那我一定要把這個女人迷做的很好,就是因為我覺得太生氣了。

「女人迷」創辦人張瑋軒分享女性在職場上面臨的問題。記者林澔一/攝影
「女人迷」創辦人張瑋軒分享女性在職場上面臨的問題。記者林澔一/攝影

我都有經歷過那些「是不是我的問題?是不是我怎麼樣」,我都會先責怪自己。

當我曾經試圖想要跟其他的男性創業者聊一些事情的時候,我發現我的朋友可能就說「人正真好」。當我得到的反應叫做「人正真好」的時候,我又沒有足夠的智慧去處理的時候,我其實是把自己活得更封閉的。

我把頭髮剪超短,然後我再也不打扮、超級邋遢,因為我不想要任何可能因素讓人覺得混移焦點,我想避免任何誤會,現在再看當時的照片,就會很傻眼,我可以說是蓬頭垢面,我就會覺得,天哪,可以不要這樣嗎,我可不可以把頭髮梳一梳。

如果再一次的話,我不會用這樣的方式去做。我不會改變我自己,我可能會選擇直接站起來說:「我覺得我今天經歷到一件事情,我覺得不是很妥當。」

這就是為什麼我一定要來改變一些事情的原因,因為這個對話不是只有一次、不是只有兩次,我相信這個對話也不是只有對我一個,一定是無數個,為什麼#Me Too運動這麼重要?因為它就是一個、又一個、又一個、又一個人站出來,大家才會相信這件事情是真的。

多元共融,這是我們想創造的世界

創業頭幾年,我覺得一定要證明這些問題的存在,我們要去推翻這些問題,我是用一種賭氣的方式在做。

接下來的階段是,哇,大家都知道女人迷了,很多女生、男生是因為女人迷,開始理解到,原來我有不同的選擇。我感覺那已經不是我的賭氣問題,而一個社會責任,要帶著大家的期待跟希望往前走。

我們希望創造一個多元、共融的世界,diversity and inclusion,我們要理解到不同個體展現出來的多元性,而我們如何創造一個環境,讓這些多元性能夠在一個平等的平台上,只要你願意,你都有機會上台,多元共融,這是我們想要創造的世界。

對於年輕女孩,我會說不要急,慢慢來。凡事不可急,無論是對工作的想像、對家庭對伴侶的想像、對理想生活的渴望,不要急。

不要急,是因為現在還需要很多經驗跟自我理解,妳才有辦法知道妳想要什麼。

慢慢來,先想一想,慢慢探索自我,如果我們不理解自己,做的很多決定,很多可能都是別人說的、別人想的,而我們以為那是我們自己的決定,我覺得這是最困難的地方。

女人迷希望創造多元、共融的世界。記者林澔一/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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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籌製作:許瑋琳、謝汶均
網頁設計:張心慈
動畫師:許藹雯、黃微庭
網頁製作:周融聖、林冠宇
影像:杜建重、林澔一、林伯東、余承翰、季相儒、聯合報系資料庫
監製:蕭衡倩、董谷音、林秀姿
202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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